“不過這事，與四小姐有關。”

開口的是香嫣，她並不是瑤夫人的心腹。

聽得她如此說，楚清雪猛然想起前些日子聽瑤夫人說過司馬星喬派人來過楚府，她心裏清楚得很，這事若是被楚老爺子知道了，麻煩可就大了。

當即，楚清雪瞪了香嫣一眼，喝道：“胡說八道什麽，怎麽會關四姐姐的事，你這丫頭說話可當心點。”

獨孤氏在一邊輕輕一笑：“姑娘這是做什麽，方才是你說懷疑有人要害你娘，現在這丫頭說知道，你怎麽又不讓她說？莫不是怕這丫頭亂說話？別怕，這丫頭要是瞎說，我定然嚴懲她。”

說完，獨孤氏看向跪在地上的香嫣，道：“你且說來，若是亂說，到時候別怪主子心狠。”

香嫣心裏惴惴，可話說出去，哪裏還是收得回來的，便只得硬著頭皮道：“前些日子，四小姐讓她的丫頭翠縷拿了塊牌子過來，說是看到府裏鬧賊了，那牌子便是賊人落下的，後來的事，奴婢便不清楚了。”

“哦？”開口的是楚老爺子，他並不看香嫣，只是問：“咱們楚府也有人敢來覬覦，這事我怎麽聽也未聽過，是不是覺得我老頭子老了，府裏的事，便不用回我了？”

楚老爺子這話一出，屋內的人全都噤聲。

楚雲河看了看，身為家主，少不得還是要由他來，便俯身過去道：“爹，這事孩子也未聽說，立馬派人去查個仔細。”

楚老爺子端起桌上的茶飲了口，才緩緩道：“不用，這事我自會派人查。”

楚清雪在一邊聽著，眼皮一跳，心裏嚇得一緊，手在袖子裏微微的抖。她清楚得很，楚老爺子說的查，是如何查。

楚府除了門客，還有一幫由只聽命於楚老爺子的影衛，平日不見蹤跡，卻又聽聞實則無處不在，沒有他們查不清楚的事。

這事若是楚老爺子親自要查，自然是派這幫影衛去查，到時候，司馬府和楚府自然會交惡，那她在這家裏，豈不是不尷不尬。

可到了這一步，她若再多說，反到叫人懷疑，只得心下裏暗自計較回頭得找一下她舅舅司馬毅。

獨孤氏看著她神色不好，拍了拍她肩膀，安慰：“姑娘不要擔心，既然你爺爺都發話了，自然會查個水落石出，給你娘一個交待的，你和紹兒這些日子多陪陪你娘，別再有個什麽閃失。”

說罷，獨孤氏面帶關切的走向在一邊一直坐著，嘴上不知道在細細碎碎的念叨著什麽的瑤夫人。

瑤夫人見有人走向她，一雙眼睛迷蒙的看過來，突然裏面精光四射，指著獨孤氏道：“你是誰，你別過來，你是不是來給夢姨娘那個賤人報仇的？我跟你說，我不怕你們，死都死了，還纏著我，滾開，滾開——”

瑤夫人還在屋內亂喊著，屋內其它人聽了她方才的話，卻是全都愕然。誰都不是傻子，一個死了將近十年的人被再度提起，以一種這樣的方式，若說當初夢姨娘的死背後沒有什麽陰謀，誰都不會信。

楚清雪心裏本就不安得很，聽得瑤夫人方才的話，更是直接腿一軟，整個人歪倒在桌子邊，腦子裏亂成一團。

楚蘭風則是神色一凜，眉頭緊鎖，看著瑤夫人，眼裏無比震驚。

獨孤氏雖是震驚，眼裏卻有一抹極快的亮光閃過。

家裏兩房，雖然楚雲河現在是家主，可獨孤氏畢竟沒有兒子，將來這家是由哪邊來當，誰也說不準。可如果瑤夫人這邊自己出了問題，那將來的事，便容易得多了。

瑤夫人見她已經不再過來，聲音便低了下去。

獨孤氏見狀，面帶擔憂，繼續上前，關切的問：“妹妹，你可看清我是誰了？我不是夢姨娘，你可還認得我？”

對於瘋子，刺激幾下，總是會有意外收獲的，獨孤氏深谙其理。

果然，瑤夫人聽得“夢姨娘”三個字，又開始驚驚惶惶的四顧，眼睛飄忽，最後落在楚蘭風身上，指著她，聲音瞬間又尖又細的叫喚：“夫人——夫人，您饒了我吧，我知道錯了，我當初不該害你的，是我鬼迷心竅，想越過您的位置去，才下了藥，我知錯了，您別再纏著我了……”

夢姨娘的事本來就叫大家震驚，心下起了疑，瑤夫人這一下又提起楚蘭風的娘親，屋內所有人都震驚了。

這話，已經說得再明白不過，楚蘭風的娘，當年是被瑤夫人害死的。

至於是如何害死，已經不重要了，一個本以為是病死的人在十數年後被得知其實是被謀害而死，這個事實本身就足以另人驚訝。

楚蘭風幾步沖上前，扳著瑤夫人的肩膀，急問：“你說什麽，你說當年我娘是被你害死的？是不是？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麽？說！”

屋內的人，誰都沒見過楚蘭風這個樣子，平日裏，她雖總是清清冷冷，但總是帶著大家小姐的矜持端莊，而現在，聽聞自己的母親是被謀害，楚蘭風再也冷靜不了，一雙眼睛隱隱泛紅。

楚清雪方才只是嚇得腳軟，現在已經是完全不知如何是好，而一邊先前哭得厲害的楚昀紹現在是嚇得聲都不敢出，只是呆呆的盯著屋裏眾人，一會兒怯怯的看看這個，一個瞅瞅那個。

楚老爺子先前本只是對於知曉夢姨娘的事有些驚訝，現在聽得瑤夫人不僅害了夢姨娘，還害了楚半風的母親，當即手裏一緊，一個杯子就在他手裏化成了細細的瓷末。

其它的事，楚老爺子都可以不那麽計較，對他而言，府內死幾個不重要的人，沒有什麽，可是若這個人是楚蘭風的母親就不一樣了。

楚蘭風的母親本就是楚老爺子侄女，從小養在楚府的，跟他親生女兒沒什麽分別。當年楚蘭風母親死的時候，楚老爺子本就很是傷心，現在聽聞居然是被瑤夫人害死，如何叫他不動怒。

且還有夢姨娘一事，當年楚老爺子一直將楚雲天的離家避世歸咎於夢姨娘，一並連帶楚明月也不招他待見。

現在才知道夢姨娘是被瑤夫人害死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瑤夫人。

“來人，把這個瘋子給我帶去地牢，我要親自審她，”楚老爺子聲音雖然還穩，裏面所醞釀的那份震怒卻已經叫屋內所有人膽顫心驚。

楚清雪心裏清楚得很，這一關，只怕是再無見天之日了。

到底是母女連心，她雖然知道楚老爺子現在怒意滔天，還是壯著膽子哀聲求道：“爺爺，求您手下留情，她好歹是您兩個孫兒的母親，您就放過我母親吧，爺爺，清雪給您磕頭了……”

她那是真磕，頭碰在地上，都能聽見聲響。

一邊磕，楚清雪還拉著一邊楞著的楚昀紹，道：“快給爺爺磕頭。”

楚昀紹性子玩劣，平日裏除了裝橫，本就沒什麽主意，現在早已經嚇傻，被楚清雪一拉，也忙不跌的跟著磕頭。

楚老爺子袖子一甩，怒道：“他們倆個也給我看牢，不許出這院子半步，來人，把這瘋子現在就帶下去。”

一屋子裏，只有獨孤氏和楚雲河對視了一眼，眼裏有微不可察的喜色閃過。

有人上來把瑤夫人架出去，楚清雪上去抱著瑤夫人不撒手，最後還是強行扯開，一屋子裏哭聲震天。

楚清雪伏在地上哭得哀切，眼裏卻有幾絲不易覺察的狠戾滑過。

她不傻，瑤夫人突然就瘋了，一定是有人背後下黑手，至於是誰，她心裏有幾份猜測。

這府裏和她們這院子有利益沖突的，無外乎就是那麽幾個。

獨孤氏那邊雖然一直和她們親和，但都盯著將來的家主之位；

而她們這邊，楚蘭風資質過人，說不定將來老爺子也有意讓她掌管楚家；

當然了，還有個便是楚飛花和秦姨娘那邊，她們雖然沒有望得到整個楚家，但多年來被打壓，心裏難保沒有怨氣。

至於楚明月，楚清雪腦海裏也有一瞬想到了她，不過隨即心裏一聲哂，哼，一個傻子。

當下，思量清楚，楚清雪望著已經被帶遠的瑤夫人，心裏暗道，娘，你放心，我一定把這幕後的黑手揪出來，絕對不會放過。

……

天香居的事，楚明月當天就聽說了，楚府雖大，可這種事，不消半天就傳遍了全府。

翠墨還好，只是聽聞夢姨娘原來是被瑤夫人給害了，一整天對著楚明月都小心翼翼的，生怕觸了她的傷心事。

翠縷心下卻另有思量，她知道楚明月不簡單，現在又看到瑤夫人這個樣子，想起幾天前的事，心裏暗自琢磨，只怕自家小姐，早就知道這些事了吧，瑤夫人現在這個樣子，十有七八跟他們明月軒的主子脫不了幹系。

只是這些事，翠縷也只能在心裏想想，借她一百個膽子，也是不敢問出來的，只能小心伺侯著。

楚明月心裏卻已經將這事放下。

因果循環，瑤夫人自有她的報應，比起殺了她，楚明月倒更寧願瑤夫人在地牢裏被關一輩子，死，有些太便宜她了。

至於瑤夫人說的，夢姨娘最後弄得個不生不死，楚明月知道以瑤夫人現在的狀況，只怕是再也問不出來了。

她能大致猜測，只怕是魂魄不得輪回，就像她一樣。

若是那樣，以她現在的能力，也是沒有辦法，只盼以後踏上修仙大道後，能有機緣了結了此事。

所謂盡人事，聽天命。

楚明月現在是有些懂了，以前身為上神，總是有自認有副傲骨，可以逆天而行，現在當了人，才覺出當年有的不是傲骨，只是傲氣罷了。

天地浩瀚，而她又何其渺渺，逆天，不過是說說罷了，順勢而為，盡己所能，方才是修行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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